文献导读|“传播与治理”文献导读工作坊第一期: 《作为文化的传播》

    来源:政府与公共事务学院发布时间:2023-10-30浏览次数: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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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政府与公共事务学院和我校社会创新与公共文化研究中心联合主办的“传播与治理”文献导读工作坊于 10 月 9 日开展了本学期第一期文献导读,由 22 级国家治理与政治传播博士生张璐带大家共同阅读传播学经典著作《作为文化的传播》,并邀请中国传媒大学新闻学院金梦玉教授和我院赵雪波教授进行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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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文化的传播》(Communication as Culture)是美国著名媒介理论家、美国文化研究的代表人物詹姆斯·凯瑞(James W. Carey)的论文集。围绕着文化、传播、技术、共同体、时间和空间这几个关键词,凯瑞用八篇文章搭建了一条传播学研究独特的研究路径,即文化研究的路径。在本书的序中,潘忠党教授指出凯瑞所构建的“甚至可以被称作为是一个研究范式的雏形”。

论文集的第一篇《传播的文化研究取向》起到了提纲挈领的作用,是理解凯瑞文化研究路径的一个起点。在这篇文章里,凯瑞对杜威的作品与思想进行了评述,提出了传播的两种不同观点,即传播的传递观和仪式观,他认为过往的主流研究都是基于传播的传递观,而他所谓的文化研究则更多的基于传播的仪式观,这两种传播观表述是凯瑞思想中最富洞见的,也是他对传播学研究最重要的贡献所在。第二篇《大众传播与文化研究》以美国当时对于大众文化(通俗文化)的争议作为引子,引出了凯瑞比较认可和推崇的克利福德·格尔兹(Clifford Geertz)的文化理论。在《文化的解释》一书中,格尔兹指出“文化理论日益变成传播理论的过程”,借由这一论断,凯瑞自己提出的将文化研究放置在传播领域的路径的合理性得到了支持。接下来凯瑞用格尔兹提出的“曼海姆悖论”引出了社会科学研究始终绕不开的困境,在传播学领域,长期以来主要以因果解释和功能解释作为研究传统,但这两种传统都没有办法解决“曼海姆悖论”,只有凯瑞提出的文化研究路径能够直面这一悖论。第三篇《对“大众”和“传播”的重新构想》回到了传播学领域,重新对美国传播学的行政研究和批判研究进行对比,在对比的过程中,指出“杜威所代表的批判研究对大众传播抱有的实用主义构想是值得发展的”,而凯瑞的文化研究路径就是对杜威等人的实用主义哲学的发展与运用。第四篇《克服文化研究的阻力》讨论了文化研究所面临的“研究框架的宏观问题”,研究阻力主要来源于两个方面,其一是过去的功利主义研究传统,以态度、效果、使用与满足研究为代表,其二是现象学,对意识形态问题、权力、权威、统治等问题的回避,文化研究的主要任务就是克服功利主义的实证研究,同时直面意识形态问题。第五篇《电子革命的神话》 与第七篇 《未来的历史》都表达了凯瑞的技术观和政治观,这两篇文章“揭穿了(美国)由技术发明引发的对未来的乐观主义”,以及政治家、专家、精英是如何利用这种社会范围的技术乐观主义达到政治目的的。贯穿其中是凯瑞对“技术至上论”和“知识垄断”“技术垄断”的批判。凯瑞关于技术的思想多受哈罗德·英尼斯(Harold Innis)的影响,英尼斯对凯瑞思想体系的重要性充分反映在了第六篇《空间、时间与传播手段——献给哈罗德·英尼斯》一文中,凯瑞在文章中对英尼斯的传播技术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偏向理论做出了自己的论述,能够看出凯瑞跟英尼斯一样,在一定程度上推崇口语传统,并期望恢复公共生活。最后一篇文章《技术与意识形态——以电报为个例》是凯瑞为读者提供的在文化研究路径下进行传播研究的案例,在凯瑞的叙述框架下,有关电报这一传播技术的故事衍生为一段鲜活的传播文化史,从商贸往来、宗教观念、文学形态等细微之处挖掘电报如何改变人类的互动模式、如何产生新的概念体系、新的社会关系结构和日常生活,将媒介技术作为人类思想、行动和社会关系的缩影展开一种文化的阐释。


尽管这八篇论文没有时间和逻辑上的先后顺序,但其背后的思想体系、核心观点是连贯的,它们呈现出的凯瑞的思想精华是统一的,可以凝练为凯瑞的传播观和技术观,两者共同支撑起了凯瑞的文化研究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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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瑞的传播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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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瑞的传播观深受杜威的影响。作为美国实用主义芝加哥学派的奠基者,杜威对传播进行精彩的论述,其传播思想可以归纳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对传播本质的分析,杜威倾向于把传播看成是一种互动实践,传播即共享思想;另外一方面是对传播作用的论述,杜威认为传播能够构建社会。在杜威的影响下,凯瑞认为传播是一种共享、沟通,通过创建符号和意义,传播得以建构和维系社会,同时,传播是一种全社会共同参与的社会实践,这种传播观可以归纳为社会的、共的、共同体形式的传播观。更进一步,凯瑞提出了传播的“传递观”和“仪式观”。凯瑞指出,“从19世纪‘传播’一词进入公共话语时起,美国文化中就一直存在着两种不同的传播观念”,一种是“传播的传递观”(a transmission view of communication),另一种是“传播的仪式观”(a ritual view of communication),前者是指“美国文化中最常用的、在传播学研究中占主导地位的、由‘传授’‘发送’‘传送’或‘把信息传给他人’等所定义的‘传递式’的传播观……传播的中心意思是指为了控制的目的,把信号或信息从一端传送至另一端”,后者“并非直指讯息在空中的扩散,而是指在时间上对社会的维系;不是指传达信息的行为,而是共享信仰的表征”。


在传播的“传递观”下主导的是效果研究、态度研究、使用与满足研究等经验式的、实证主义的研究,凯瑞认为这种研究是对明确无误的事情加以验证,结果会导致裹足不前。而凯瑞所推崇的基于“仪式观”的“文化研究”是指要将人类的行动作为文本(text),理解并解读(reading)人们在词语和行为中所建构的意义并将其系统化,中心议题为“意义”,研究重点是阐释,而非寻求规律和功能。
值得一提的是,凯瑞提出的这两种传播观并没有高低之分,他指出“这两种对立的传播观并不需要彼此否定”,对传播的全面理解应同时包含仪式观和传递观,两种传播方式同时发挥作用,现代社会才得以存在。
凯瑞主张基于传播的“仪式观”开展文化研究,开创了文化传播学的研究范式。然而,这种研究范式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例如“仪式观”在批判“传递观”研究的功利性与目的性过强的同时,自身也陷入了功能主义的圈子,成为其所谓的“仪式”如政治活动或广告宣传过程中所存在的某些力量的帮凶。其次,詹姆斯·凯瑞通过“仪式观”强化了对主流“传递观”中效果研究的批判,但在对英国文化的继承中却忽视了马克思主义的批判成分。不仅如此,“仪式观”从解释性风格的语言来分析传播活动,这种人文主义取向的传播研究更多的依赖于研究者观察与感知的能力,带有鲜明的个人思维方式与价值判断的特点,使得研究结果的主观意识过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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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瑞的技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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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瑞的传播观发展于杜威,而他的技术观则主要受英尼斯的影响。美国经历了从“机器至上论”到“电子至上论”的转变,这两者本质上都是“技术至上论”,导致了诸如田纳西流域管理局这类将技术项目与民主社会建设混为一谈的例子。英尼斯对电子技术进行了系统性批判,认为电子媒介具有时间上和空间上服务于商业主义和扩张主义的内在倾向,增加了帝国主义和文化入侵的可能性。循着英尼斯的思路,凯瑞也深刻批判了美国社会普遍的“技术至上论”,他认为,现实已经击碎了电子技术和信息通信技术带来的美好的未来观,知识分子应当对电子至上论(技术至上论)去神秘化,通过批判性研究与公众进行沟通。


另一方面,凯瑞吸收了英尼斯时间和空间偏向理论,并将其融会贯通,应用在了自己的文化研究中。英尼斯认为,像印刷和电子媒介这类“轻的、可携带的”媒介促进了空间的组织发展,有助于帮助人类控制更广阔的疆域;另一些像讲话(在口语传统中)、不易携带的纸莎草以及印刷出现之前的手抄技术则受时间的束缚,虽然传播规模有限,但也为知识、精神的长久保存创造了条件。英尼斯指出,美国所处的现代社会在空间的拓展与控制上深受媒介技术的扭曲或偏向,“美国在所有社会结构层次上都追求政策的高速传播,只重视讯息在空间中传得更远,并耗费最少的传递费用”。英尼斯谈论了技术的偏向问题,不仅有时间和空间的偏向,还有私人化的偏向,后者也反映了传播技术变迁的矛盾本质,即当有些团体开始控制传播形式并在专业或政治上将它们的利益与传播性能联系在一起,这种偏向就固化为一种垄断,分别是对事实性信息的垄断和对整个思想体系和范式的控制。凯瑞对英尼斯时空偏向理论的运用很好地体现在最后一案例文章中,在论述电报对美国社会互动模式、社会关系和日常生活产生的影响时,凯瑞多次从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展开全面的阐释,从其表达中常能看到鲜明的英尼斯风格。
从这八篇文章可以看出,凯瑞对技术、传播的作用和意义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技术与传播使经济、政治和文化有望统一”,赞扬了“英尼斯和麦克卢汉令大众传播的历史成为整个人类文明史的中心……看到了媒介作为社会肌理的决定性因素”,但同时凯瑞也很清醒地看到了技术和传播背后存在的反噬的力量,“希望与恐惧并行不悖”反映了“文化的矛盾性与不确定性”,避免了走上“技术决定论”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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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播”与“仪式”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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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媒大学新闻学院金梦玉教授在点评环节首先提出我们在阅读和学习西方传播学著作时,要时刻保持辩证思考。金梦玉教授强调,在研读凯瑞时,读者不仅要了解凯瑞的传播思想何以形成,更要明白其思想生成的文化背景和文明渊源。凯瑞所提出的问题和他要寻求的答案都来自美国社会,他的思想亦来自美国的杜威、威廉·詹姆斯、格尔兹、雷蒙德·威廉斯、哈罗德•英尼斯等哲学家和社会学家。故要理解凯瑞的思想,读者也要先理解这些学者的思想。


凯瑞的传播理论范式建立在美国等西方国家视角下,我们不能简单地套用其思想结论,更不能简单地运用其观点。但是我们可以受其启发,拓展我们的研究视野、开阔我们的研究思维。以凯瑞反思人类如何思考和运用符号为例,我们可以对中国的传播范式略窥一斑。从近年来考古发掘以及《易经》的研究成果看,中国早期对符号的创造特征和过程,奠定了人类使用符号的文明向度。故对中国式传播理论的研究,可上推至对周易易经卦象、文辞、易理的分析,通过寻找符号所承载的共同体联结、传承人类经验、预测未来吉凶等功能,敏锐而深刻地把握人类传播在创造文化符号之初的意图。这也充分说明了,青年学者既要学习西方学术理论,更要思考能代表中国的传播思想,不断丰富研究内容,建立能与美国西方学术比照的中国式传播学术理论和传播治理理论。
政府与公共事务学院赵雪波教授通过比对英法等欧洲学派代表学者的研究内容,带领读者们重新解读了凯瑞的传播观与仪式观。他认为,德布雷的“传递”和凯瑞所说的“传递”并不相同。德布雷的“传递”是相对于传播而言,特别强调这种长时段的“传递式”的传播。但是凯瑞提出来的“传递”是通过伊尼斯的空间偏向来理解传递和传播的关系。这其实就是空间上的一种联系:无处不在的传播和媒介。尽管我们有时候感受不到,我们确实在它之中。对于传播的仪式性,赵雪波教授认为,凯瑞认为很多的传播看起来就像开展仪式性活动。以我们读书工作坊为例,我们一同交流思想、共享知识,形成这样一个临时性的“电子社区共同体”,那我们今天所从事的工作就是一种仪式性的传播活动。仪式观之所以伟大,就伟大在这里。
赵雪波教授在总结发言中指出,詹姆斯·凯瑞把传播看作是一种文化,也可以说是从文化研究的角度来理解和认识传播。在今年 10 月 7 日至 8 日召开的全国宣传文化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对宣传思想文化工作作出重要指示。通过学习会议精神,我们能看到国家在促进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繁荣发展、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保护传承、加强和改进对外宣传工作、增强中华文明传播力影响力等方面的决心和力度,这对我们全体学者来说更是一个启发:在未来的研究中,要深入开展对习近平文化思想的领悟和学习。正如金梦玉教授所强调的,要在不断学习西方传播理论范式的同时,不忘丰富和拓展我们的研究视野和研究思维,不断开拓中国式传播理论,增强中华文明的传播力影响力。

参考文献

1. 詹姆斯·凯瑞.作为文化的传播——“媒介与社会”论文集[M].丁未译.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9.4

2. 丁未.电报的故事——詹姆斯·凯瑞《作为文化的传播》札记[J].新闻记者,2006,03:44-46.

3. 樊水科.从“传播的仪式观”到“仪式传播”:詹姆斯·凯瑞如何被误读[J].国际新闻界,2011,33(11):32-36+48.